爱乐笔记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的自由来源于莫扎特
电影中的古典音乐,被言说的最多的,大概就是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的那段咏叹调了。
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与《待到微风轻轻吹过》
(《费加罗的婚礼》第三幕莫扎特)
安迪,一位成功的银行家,被控谋杀妻子和妻子的情人,含冤入狱。他被关押的监狱就叫“肖申克”。但“有的鸟儿注定是无法被困不住的,因为它们的羽毛太耀眼了。”安迪蛰伏19年,用一把深藏于密处的小锤每天一寸一寸地挖墙,挖出了一条通向自由之路。
对于安迪来说,自由不是理想不是信念,自由是一种能力——一种哪怕是在高墙之内,依然能做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主人的能力。这种能力其中有一部分,我想,就来自于音乐,来自于莫扎特。
安迪把自己反锁在典狱长的办公室,取出莫扎特的《费加罗的婚礼》,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会招来怎样的惩罚,但是他依旧把唱片放在了唱机上。当监狱上空的高音喇叭响起美妙的女声二重唱《待到微风轻轻吹过》,当高墙之下、囚禁之中,这些无望的人这些早已忘记自由为何物的人,将眼睛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(那里通常传出的除了训诫还是训诫)时,他们感受到了歌声中所传递出的那些人类美好的情感——爱、温柔、宽恕和希骥,如微风拂面。而安迪,他坐在典狱长的椅里,沉浸在音乐之中,世界消失了,莫扎特从遥远的星空的深处向他伸出手来,抚慰着他的心灵,并给予他最可贵的希望和勇气。
这一片段,称得上是影史上最伟大的片段之一了。也许甚至可以说是莫扎特部分地成就了《肖申克》。
影片中用的是吉丽·特·卡娜娃和米莱拉·弗蕾妮的演唱录音,两位女高音的歌声忽柔忽强,相互追逐着、旋转着、飞升着,穿云裂帛,在天空中自由地回荡。
囚徒瑞德说出了那段著名的台词:“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两位意大利女士在唱些什么……我想她们该是在唱一些非常美妙动人的故事,美妙得难以用言语来表达,美妙得让你心痛。告诉你吧,这些声音直冲云霄,飞得比任何一个人敢想的梦还要遥远。就像一些美丽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来到我们的褐色牢笼,让那些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就在那一刹那,肖申克监狱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自由。”
《待到微风轻轻吹过》出自莫扎特的歌剧《费加罗的婚礼》的第三幕,伯爵夫人罗西娜正与女仆苏珊娜商量着写一封信,准备诱使伯爵落入陷阱。伯爵夫人为伯爵的不忠黯然神伤,苏珊娜为自己的婚事忧心忡忡,两位女性怀着各自的愁绪和希望,轻轻地吟唱——“微风轻轻吹拂的时光,在朦胧的夜色里,松树沙沙叹息的地方。别的话不必多讲,不必多讲。”她们的情怀如此温柔,如此让人心动。
《莫扎特传》与《安魂曲》等(沃尔夫冈·阿玛迪斯·莫扎特)
世界上所有的庸人们,我赦免你们。
——安东尼奥·萨利埃里《莫扎特传》
提到莫扎特,自然会让人想到《莫扎特传》这部电影,作为一部音乐传记片,莫扎特的音乐可以说是这部电影的灵魂。有网友曾细细地将片中出现的莫扎特的音乐做了统计罗列,共有54处之多。沃尔夫冈·阿玛迪斯·莫扎特5岁开始作曲,7岁时写出第一首交响乐,12岁时创作了第一部歌剧,一生写下了600多部作品。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童、天才,一生只活了36个年头。
影片在一声几近疯狂的“莫扎特!”的叫喊声中开始,同时“《唐璜》序曲”强有力地奏响最初的几个音符,又戛然而止,阴沉、不祥。垂垂老矣的宫廷乐师萨利埃里指控自己,杀害了莫扎特。回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莫扎特,一个趣味粗野的人,一个不谙世事傲慢无礼的人,一个笑声乖张刺耳的人,一个写下了圣洁的天籁一般的音乐的人,折磨了萨利埃里一生。
萨利埃里视莫扎特为偶像,在他内心的深处他狂热地爱着莫扎特的音乐。影片借萨利埃里之口,对莫扎特的音乐做了最好的解析。
第一处,当他在大主教公馆听到“降B大调第10号小夜曲(K.361)第三乐章”时,有一段内心独白:“引子很简单,几乎有点可笑,巴松管和巴塞特号,像是生了锈的破铁箱,突然高音部双簧管奏出了一个高亢饱满的音符,一泻千里,引出了单簧管悦耳的悠扬跌宕的乐曲,使人心旷神怡……这样的音乐闻所未闻,它充满着渴望,对生活无法满足的渴望,我仿佛听见了上帝的声音。”
萨利埃里从儿时起,就日日向上帝祈祷,祈求上帝赋予他才华,使他成为伟大的作曲家,使他能用音乐来赞美上帝的荣耀,并借由音乐而获得不朽。此刻,在莫扎特的音乐里,他梦寐以求却苦苦难以得到的才华,是如此的光芒闪耀,将他完全笼罩,却又如此的遥不可及——仿佛是一记重锤,萨利埃里呆立在空旷的大厅里。
第二处,是当萨利埃里看到莫扎特的乐谱手稿时,他再一次被震惊,“我惊呆了,简直难以相信,手稿上没有任何改动的痕迹,一处也没有。所有音符,仿佛是他大脑的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,他只是写出脑中的音乐,好像他在听写一样。任何音乐都没有他那样回味无穷,他写一个音符,大量的音符随笔而至;他写一句乐句,乐章随之形成。我现在明白在大主教公馆听到的音乐不是偶然,我又听到了上帝的天籁,最纯粹的美。”
正是在这一刻,萨利埃里的信仰崩塌了,他越是感受到莫扎特音乐的美,他越是感到痛苦和绝望,因为他永远也拥有不了这样的才华,他的音乐永远也抵达不到这音乐所表达的美的绝妙无比的内核,他永远触及不到天庭。
但如果仅仅将萨利埃里理解为一个善妒之人,一个小人,那么这部电影远远不够伟大,不够冒犯,不够骇俗,不够痛苦到感人。我以为,萨利埃里他嫉妒莫扎特,却又深爱着莫扎特,他内心真正的敌人是:上帝!他与上帝为敌——因为上帝他不公道,不公平,不仁慈;因为萨利埃里他一心想颂赞上帝,上帝却根本不屑。
他把十字架扔进了火炉,向上帝宣战,他发誓,毁掉他在人世的代言人。
《莫扎特传》的英文原文名是《Amadeus》,取用了莫扎特的全名沃尔夫冈·阿玛迪斯·莫扎特(WolfgangAmadeusMozart)的中名,而“Amadeus”这个词,拉丁语的意思是——“上帝的宠儿”。
萨利埃里是未被上帝选中的弃儿。他活在世上,却毫无价值!他耗尽心力创作的乐曲,在他肉身还未腐烂之时,就已被扔进废纸篓,无人问津!他只是芸芸众生,他只是一个庸人!他是我们!
影片的最后,萨利埃里像耶稣那样敞开双臂,对着虚空说道:“世界上所有的庸人们,我,庸人之首,我赦免你们,赦免你们。”他疯了,因为过于清醒,而疯了。他一生的精神历程,不是嫉妒,不是阴损,而是痛苦。
在萨利埃里疯癫的呓语中,爱乐笔记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的自由来源于莫扎特莫扎特《d小调第20号钢琴协奏曲K.466》第二乐章轻柔地响起,那样的宁静、芬芳,照亮了尘世……
而我们,芸芸众生中的无名之辈,庸人中的庸人,活着。偶尔,当望见天空群星闪烁时,惴惴地发出那个深藏于心底的灵魂拷问:我之意义何在?——天空回答以永恒的沉默。
何以解忧,唯有莫扎特的音乐。在他的音乐中获得安宁,在他的音乐中泪流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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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国《留声机》编